棒球、美足雙棲難如登天 墨瑞應該擇一專心發展

我們還有可能再看到同時在大聯盟和職業美式足球聯盟打球的雙棲球員嗎？

奧克蘭運動家在今年六月舉行的選秀會上，出乎意料地以首輪籤（總順位第九位）選中棒球、美式足球雙棲的大學球員墨瑞（Kyler Murray），引發討論。墨瑞雖具備傑出運動能力，但上大學後棒球實戰經驗較少，反而花較多時間經營他更有熱情的美式足球，其未來在棒球的發展頗受人質疑。運動家當時獨排眾議，不僅在第一輪就選他、開出466萬美金簽約金的條件，還在合約裡非常寬容地特別註明，允許他先在2018下半年打完最後一季大學美式足球，然後再於2019年春訓向球隊報到（除非球隊特許，否則美職球員合約中都有規定球員不得打美式足球）。

運動家原本打得如意算盤是，希望藉由第一輪選秀籤、高額簽約金以及特許繼續打美式足球的條款，展現十足誠意，換取墨瑞在結束最後一個大學美式足球賽季後乖乖向球隊報到、自此專心於棒球的承諾，而墨瑞和他的經紀人波拉斯（Scott Boras）亦都同意了這樣的條件，選擇跟運動家簽約。因此，代表墨瑞的波拉斯從選秀之後的對外說詞都是：墨瑞無論如何都會依照合約，在2019年春天投身運動家隊春訓，準備開啟小聯盟生涯。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大學美式足球賽季於九月展開，墨瑞代表的奧克拉荷馬大學打出佳績，他自己更繳出無懈可擊的數據，擔任四分衛於例行賽累積超過4000碼的傳球距離之外，還傳出多達40次傳球達陣，12月初獲頒表揚美國大學美式足球年度最佳球員的海斯曼獎盃（Heisman Trophy）。

墨瑞頂級的身手和表現，讓許多職業美式足球球探對他垂涎三尺，認為墨瑞能克服身材的劣勢（身高僅178公分，以四分衛的標準而言過矮），成為出色的職業四分衛。墨瑞自己也在海斯曼盃頒獎典禮前的媒體時間表示，「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成為職業棒球、職業美足都打的雙棲球員。

墨瑞在美式足球場上的亮眼發揮，似乎使運動家要墨瑞專心投入棒球的如意算盤陷入生變的危機。不過，倘若墨瑞真的一邊打棒球、一邊參與明年四月舉行的職業美式足球聯盟（NFL，National Football League）選秀，他就會違反今年跟運動家簽訂的合約。雖然因為合約細目並未公布，詳細內容不得而知，但法律專家認為，墨瑞違約的話勢必得承擔相關責任，可能會造成他的466萬美金簽約金遭運動家收回，同時破壞他在棒球界的信用。

就算墨瑞跟NFL球隊締結新約，要讓足球隊同意他在休季期間去打職棒也有難度，因為美式足球員合約當中，同樣包含不得球員從事其他運動的規定，如果墨瑞真要雙棲，他得同時說服運動家跟NFL的球隊都在合約中加上特許從事其他職業運動的條款，而這談判的過程想必會非常複雜、難度更高。因此，合約問題會是墨瑞邁向雙棲前最先遇到的難關。除此之外，就純粹技術面的角度來看，在當今的職業運動環境裡，要同時在兩種職業運動又談何容易。事實上，若仔細探究，會發現要在目前這個時代當雙棲職業球員，根本是幾近不可能的任務。

儘管歷史上曾出現過67位在大聯盟和NFL都亮相過的球員，但其中只有35位曾於兩個聯盟都累積至少10場出賽，而在這35位選手當中，更僅僅只有三人的職業生涯落在1980年以降（傑克森（Bo Jackson）、桑德斯（Deion Sanders）、喬丹（Brian Jordan）），可見相比於1950年以前的時代，職業棒足雙棲球員在過去40年間早已瀕臨絕種，更別提自2006年喬丹選擇高掛球鞋後，職業體壇就再也沒出現過同時具備MLB和NFL資歷的球員（2007年海斯曼盃得主提波（Tim Tebow）近三年投入職棒，今年仍在大都會小聯盟2A，單季繳出.734的進攻指數，跟足以登上大聯盟的實力相比，還有一段距離）。

雙棲職業球員的數量隨著時代遞進逐漸減少的道理，其實很簡單。當一項職業運動發展地愈來愈健全、組織愈來愈擴張，球員基數會跟著增長，頂級選手的數量也會增加，競爭環境自然變得愈加激烈。激烈競爭使得運動員必須花更多時間專精在少數運動上，以讓自己的競技水準達到單項運動的頂尖之數，直到最終某項運動的競爭激烈性達到不允許運動員分心的程度，運動員就得被迫做出專練某項運動的決定。

過去100年來，美國職業運動蓬勃發展，每個職業聯盟的專業性跟競爭性都逐年增加，而這個趨勢在過去20年的美國職棒尤其明顯。營養學、運動科學、專業體能訓練、進階數據分析等高階知識導入棒球員養成的各個層面後，現今的美國職棒球員比起20年前，身材變得更高壯、肌肉爆發力變得更強，跑速球速亦都變得更快。2002年，大聯盟全面偵測、記錄投手球速的第一年，大聯盟投手的速球均速只有89英里，如今這個數字已劇增至92.8英里，而這只是棒球競技水平全面快速提升的其中一環而已。由此不難想像，要能登上現在的棒球最高殿堂，並且打出好成績，除非專心一致的完整訓練和付出，否則很難達成。

今年選秀會墨瑞被運動家選中後，記者詢問當天也在場的昔日職業雙棲球星傑克森，要給天賦同他一樣過人的小老弟什麼過來人的建議。傑克森的回答是，他沒辦法為現在的年輕人下指導棋，但他認為現在的職業運動環境已跟他當球員時所處的年代（80、90年代）大不相同，當今優秀球員的數量遠超乎過去所能想像，而且頂級球員的身手也已超越過去球員的極限。如果硬要給出建議，傑克森向墨瑞提出的忠告是：盡量專心在單一運動上。

另外，伴隨高競爭性而來的是更大的受傷風險。當選手肌肉變得愈來愈大塊的同時，他們關節和韌帶的耐受度並沒有跟著提高，所以隨著球場上球員跑得愈快、球速飆得愈狂、衝擊力道愈大，他們也更容易受傷。在這樣的背景下，球員休賽季期間休養與恢復顯得更加重要。若缺少休賽季的保養維修，只怕球員身體不斷積累疲勞跟小傷，最終造成職業壽命大幅衰減。而職業雙棲運動員就得承擔這般的巨大風險，在棒球季（三月到十月）和美式足球季（九月到隔年一月）來回交替，絕非易事。

傑克森大學畢業時號稱是地表綜合運動能力最強的球員，身材精壯魁梧，挾著出色的體能條件和對棒球與美式足球技藝的掌握，他不僅成為1986年NFL的選秀狀元，也在大聯盟選秀第四輪被皇家隊選中，最後傑克森選擇挑戰職業雙棲。結果傑克森雙棲了四個球季後（1987到1990年），身體就開始負荷不了、經常受傷，即便他從1991年起改為只打大聯盟，但最終其職業生涯還是只到1994年就宣告結束，年僅31歲就離開職業球壇。由此可見，縱使身材條件優異如傑克森、且身處職業聯盟競技強度遠不及當今的80年代末期，他都只能撐四個雙棲賽季，更何況體格條件不比傑克森且身在更險惡競爭環境的墨瑞。

另一位80年代末期、90年代末期的職業雙棲球星桑德森，雖然撐了八個雙棲的賽季，保養身體的能耐十分驚人，但他在棒壇的成績和成就（641場出賽，打擊率.263、39支全壘打），卻遠遠不及他在NFL的表現（2011年入選美式足球名人堂），此亦能凸顯出雙棲兩種職業運動的難度。

綜合上述，就算墨瑞真想嘗試挑戰職業棒足雙棲，他成功的可能性也只會落在「微乎其微」和「毫無可能」之間。而這也帶出本文想探討的最後一個議題：既然雙棲這條路看來是不可行了，那墨瑞該選擇專攻棒球還是美式足球呢？

原先有不少專家認為墨瑞去打棒球是比較安全的選擇，因為他至少能將466萬美元的簽約金牢牢地放進口袋，即便小聯盟生活再怎麼苦、薪水再怎麼低，他都能先穩穩賺進人生第一桶金，不過墨瑞在今年大學美式足球賽季的優異表現，卻也讓一些長期觀察美式足球和棒球的專業作家跳出來疾呼，表示墨瑞應該「棄棒球，選美式足球」。

美國網站《The Ringer》的大學體壇專家包曼（Michael Baumann）最近就撰文，寫道墨瑞雖然在今年的大學棒球賽季打出.291／.398／.556的優質打擊三圍（打擊率／上壘率／長打率），但那只是51場出賽、189個打數的小樣本，而且大學棒球的強度跟職業棒球的落差不小，特別是投手的控球與變化球水準，因此墨瑞帶著接近25％的三振率進入職業棒壇，發展變數仍然很大。就算一切沒有遇到重大的發展瓶頸，墨瑞預計也得在小聯盟熬個三、四年才能使球技成熟，彌補大學前幾年缺少棒球實戰的經驗值，所以當他升上大聯盟時，可能已經是2022或2023年的事情了，而這亦代表，墨瑞得要等到30歲左右才能夠取得自由球員資格，獲得人生第一張條件較好的大聯盟複數年合約。

反過來看，如果墨瑞2019年以海斯曼盃得主、頂尖大學四分衛等身份投身NFL選秀，包曼推估墨瑞應該能在第一輪就被選中，而且馬上就能跟球隊簽下價值遠超過466萬美金的職業合約，並且成為聯盟裡最備受關注的球員之一。2018年NFL選秀狀元、四分衛梅爾菲德（Baker Mayfield），就跟布朗隊簽下四年保證薪資3268萬美金的合約，而同年選秀第一輪第32順位的L. 傑克森（Lamar Jackson），後來也簽了一紙保證薪資達到757萬美金的合約，因此合理推估，墨瑞若投身職業美足，他能很快得到落在800萬美金和3000萬美金之間的合約條件。

雖然職業棒球不管在危險程度、腦震盪風險、職業生涯長度、還有明星球員的薪資水準以及合約保障等各個層面，條件皆優於職業美式足球，但墨瑞的職業棒球生涯還充滿非常多的變數，缺乏足夠比賽經驗的他，當然還是有機會憑著過人天賦成功，但也很可能因為不適應小聯盟的打球生活，遭遇挫敗。對於墨瑞而言，他在美國職棒要待將近10個球季才能得到的那張優渥合約仍然在遙遠的彼端，但他在NFL明年就能獲得的千萬美金合約就近在咫尺，如何選擇端看墨瑞跟他經紀人波拉斯的智慧。

原文刊登於 UDN 聯合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