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年前，那個徹底改變大聯盟的關鍵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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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聯盟休賽季到目前為止，最大的自由球員合約條件，是紐約大都會跟捕手James McCann所簽的4年4060萬美金。這樣的條件，落在McCann身上，特別不可思議，因為2年前的他，在28歲的當打之年繳出生涯最差的成績單，457個打席的攻擊指數OPS僅.581，比一些二號捕手都還差，並且被重建中的底特律老虎隊放棄、不予續約。然而，透過近兩年在白襪隊的攻守兩端大升級（近2季587打席、攻擊指數OPS.808，防守上接捕和偷好球的功力，也有所進步），McCann投身自由市場獲得非常好的回報，以30歲捕手之姿，獲得4年長約、平均年薪破千萬美元的肯定。

McCann之所以能以場上表現獲得相應的報酬，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無緣無故的禮物，而是許多先人努力的成果。這些成果的種子，早在45年前就已經被種下。1975年12月23日，大聯盟僱用的仲裁人Paul Seitz，做出了一個改寫棒球歷史的重大決定：判定「標準球員合約」（standard player’s contract）當中的「保留條款」（reserve clause），不會無止境地一直在更新的合約中出現，而是只適用一年，簽完合約的一年之後，保留條款就不能存在。

Seitz的判定導致的結果是，如果一名球員，沒有跟球隊締結新合約，而是在舊合約的更新條文之下，打完一整個球季，那他打完那季之後，就能成為自由球員。因此，時任道奇隊投手Andy Messersmith會成為自由球員。

對於這樣的判決結果，大聯盟球團老闆們當然非常不以為然，以他們面對勞資問題時一貫的沉著，在判決出來後，立刻決定封館，逼使球員工會協商。後來，球員工會跟資方協調出來的條款，就是我們目前所熟知的自由球員制度：一名球員累積滿6年的服務年資，就能終結跟原屬球隊的合約，接受其他球隊的報價和爭取。

自由球員制度出現的當下，大聯盟老闆們宣稱它將使棒球產業崩壞；然而，後來時間證明的結果正好相反。由於自由球員制度的誕生，逼使著各隊想盡辦法爭取最好的球員，而為了爭取更好的球員，各隊便會想盡辦法增加財源、提高組織運作效率，最後產生一個不斷向上提升的正向循環。整個產業在此正向循環的推動下，規模變得愈來愈大，不只是球員賺到更多錢，各個球隊也都賺到了更多錢，所有人都是贏家。當今棒球產業的經濟規模，完全是45年前的老闆們，想都不敢想像的。

James McCann的合約不是Seitz判決的唯一產物；另一個因為Seitz判決而生、對棒球產業規模提升有決定性幫助的，是過去30年來，非常優渥的電視轉播權利金合約；現在，大聯盟球隊的平均估值超過10億美金，也是Seitz判決所造就的成果。

1975年，當Bill Veeck買下位處大市場的傳統名門芝加哥白襪時，只花了1000萬美金（若考量通膨，當年的1000萬美金為現在的4836萬美金）；2017年，以Bruce Sherman為首的投資團隊，買下小市場且長年經營不善的邁阿密馬林魚時，則是砸下了高達12億美金。

自由球員制度，逼使老闆們競逐最好的球員，而這個競逐所帶來的產業運作機制，把美國職棒從19世紀的商業思維，引領進入20世紀。原本那些坐擁大聯盟球隊、了無生氣的家族企業，被迫得創新、成長，否則就沒辦法獲得足夠的營收去爭取好球員；若爭取不到好球員，就只有死路一條。

1975年之前的保留條款，不僅扼殺了球員市場的流動性，也營造了一個任由不求長進的大聯盟球隊，在反托拉斯法豁免權的保護傘底下，繼續爽爽過的環境。

當然，前面提到的棒球產業經濟規模提升，並不單純只是自由球員制度的傑作。其他幫助棒球產業擴大營收和商業價值的發展，還有有線電視產業的誕生與蓬勃成長、已故洋基老闆George Steinbrenner所引發的有線電視轉播戰、前大聯盟主席Bud Selig運用政治手腕讓公部門願意用納稅錢資助球團等等。

然而，自由球員制度是個很重要的轉捩點，它開啟了棒球產業的無限可能性。Seitz以律師的角度，檢視當時的標準球員合約，做出公正的判決。這一點非常不容易，因為這個判決關乎到的，是當時大聯盟所有球隊老闆的利益，可以想見Seitz做決定前承載的壓力有多麼巨大，而也毫無意外地，Seitz在做出判決之後，立刻被老闆們開除。

要是當時Seitz臣服於老闆們的淫威，為了老闆們口中的「棒球存續問題」而認定「保留條款」合理且持續有效，那麼在那之後的大聯盟球隊，就不會為了競爭好球員而努力爭取高營收，而美國職棒產業也就不會出現產業升級，仍會停留在19世紀的商業運作思維；簡單來說，後來大聯盟的樣貌跟發展，會變得完全不同。

當然，究竟真的會變得怎麼樣，沒有人能夠知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現在的美國職棒，是一個年收入可達100億美金的超大事業體，價值最高的球隊紐約洋基，估值可達50億美金，而球員的平均年薪，也達到440萬美金之譜。沒錯，Seitz的判決最直接的受益者是球員，讓球員因此賺到更多錢，但最大的間接受惠者是老闆，以及整個棒球產業。整個產業從上到下，都因為Seitz的決定，變得更加富有。

（撰文：李秉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