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留名！ 雜魚投手成就大聯盟20世紀唯一的「初先發無安打」
美國時間 8 月 14 日，亞利桑納響尾蛇 27 歲菜鳥投手 Tyler Gilbert 在生涯首次先發登板，就投出無安打比賽，達成大聯盟歷史上最罕見的成就之一。
先撇開「生涯首次先發」這個條件，光是「Tyler Gilbert 這名投手」投出無安打比賽，就已經夠讓人吃驚了，因為 Gilbert 既不是什麼大物新秀（2015 年選秀第六輪才被選中），也不具備令人驚豔的球威（四縫線速球均速甚至不到 90 英里）。
靠著出色的臨場發揮，以及很好的運氣和隊友守備的幫忙（根據被擊球品質，Gilbert 該役的預期被打擊率為 .243，但最後實際結果是 .000），Gilbert 得以在上大聯盟不過 2 個禮拜的時刻，就在生涯首次先發登板，完成響尾蛇隊史第三場無安打比賽。
由於 Gilbert 的無安打比賽太出乎意料、太不可思議，發生之後媒體爭相報導，而這些報導中，有不少都點出 Gilbert 是現代棒球史上僅第二位「在生涯首場先發投出無安打比賽」的投手。讀到這個資料時，筆者不禁感到好奇：那第一位達成這項壯舉的選手是誰？
答案是 1953 年聖路易棕人隊（現巴爾的摩金鶯隊的前身）的 Bobo Holloman。
神奇的是，這位 Holloman 先生的大聯盟生涯就只有 1953 那麼 1 年而已。「名不見經傳的 Holloman 在生涯首場先發就投出無安打比賽」這件事，在當年引起的關注和令人驚訝的程度，都不亞於 68 年後的 Gilbert。那年已經 30 歲的 Holloman，投出 1 場無安打比賽，累積 22 場出賽、65.1 局投球、防禦率 5.23 的成績，卻自此之後再也沒有於大聯盟留下任何出賽紀錄。
如此背景，為 Bobo Holloman 這位球員增添了一分傳奇色彩，也讓他短暫的職棒生涯成為值得傳頌的棒球故事之一。
今天我們就來說說 Bobo Holloman 的故事。這位現代棒球史上首位生涯初次先發投球就投出無安打比賽的投手，究竟如何達成這項紀錄？為什麼年屆而立之年才上大聯盟？又是為何在大聯盟只出賽 1 年，就再也沒回到棒球最高殿堂了呢？
來自農家、參與二戰，職棒生涯起步晚
Bobo Holloman 1923 年出生於位在美國喬治亞州的農家，他父親是種植番薯和西瓜的農戶。年少時期，Holloman 就得幫自己父親搬運農作物，往返於喬治亞州和佛羅里達州之間。高中時期，因為家裡經濟狀況不佳，Holloman 只念了 1 年就被迫休學，協助家中農務。
1940 年，Holloman 17 歲的時候，他們家從喬治亞州的湯瑪斯敦（Thomaston）搬到雅典市（Athens），在那裡，他遇到了後來成為他妻子的 Nancy Stevens，兩人於 1942 年 1 月 24 日結婚。婚後沒多久，Holloman 就加入了美國海軍服役，直到二戰結束之後的 1945 年 12 月才退伍。
Holloman 從小就有跟朋友一起打棒球玩樂的經驗，服役海軍期間，他也擔任所屬基地棒球隊的投手。對棒球充滿熱情的他，在 23 歲那年，也就是退伍後的隔一年（1946 年），決定投身職棒，但由於起步較晚，所以得從代表小聯盟最低層級的「D 級」（Class D）聯盟開始打起。（我們現在所熟悉的小聯盟分級制度（3A、2A、1A 等），是 1963 年之後的產物，在那之前，小聯盟的分級是以 A、B、C、D 為主。）
Holloman 加入隸屬 D 級聯盟——喬治亞與佛羅里達聯盟（George-Florida League）——的莫爾特里包裝工隊（Moultrie Packers），第一年就投出好成績，吃下多達 216 局不說，還繳出 20 勝 5 敗、防禦率 2.33 的亮眼數據。除了場上表現精采，Holloman 場下也迎來喜事，他跟老婆 Nancy 的第一個孩子 Garry，在同年的 7 月 4 日出生。
Garry 第一次被帶進球場看爸爸投球，不過是個 6 週大的孩子，但他的到來，為當天在場上打球的 Holloman 注入強心劑。在兒子也到場加油下，Holloman 不僅拿下勝投，自己還轟出全壘打。
奮戰拚出 31 勝的 1952 年
1947 到 1951 年，Holloman 都在附屬於芝加哥小熊的各個小聯盟球隊打滾，雖然他很努力奮戰，但投出來的成績只能算普通，不比他轉職業首年那般精采，防禦率大多落在 4.00 以上，而且常常送出的保送多於三振。
1952 年，Holloman 好不容易升到小熊小聯盟最高層級的球隊雪城酋長隊（Syracuse Chiefs），熬了多年才升到距離大聯盟只剩一步之遙的境界。雖然在這年 Holloman 因為闌尾炎動手術，缺席球季大約 1 個月的時間，但他卻逆勢投出繼 1946 年後的最佳單季投球內容：183 局投球、16 勝 7 敗、防禦率 2.51。
當年 Holloman 已經 29 歲，在小聯盟棒球征戰了 7 個球季，總算苦盡甘來，投出足以吸引到大聯盟球隊注意的成績，而且他到冬天也沒閒著，趁著這股好氣勢繼續前往波多黎各聯盟打球，再拿到領先該聯盟的 15 勝，並成為所屬球隊成功奪冠的功臣。你可以說 Holloman 在 1952 這年達到了職棒生涯的最巔峰，全年累積 31 勝，應該是當季全美職業棒壇最多勝的投手。
如此好表現，果然吸引到了大聯盟球隊的注意。1953 年季前，小熊把 Holloman 交易到聖路易棕人隊，而當時勝率經常不到 4 成的大爛隊棕人，心裡打的主意就是，要讓這名 30 歲還沒投出什麼大名堂的球員加入其大聯盟投手陣容，看能不能用便宜的代價撿到寶。
厚臉皮的堅持
因為之前 Holloman 完全沒有大聯盟投球經驗，所以棕人總教練 Marty Marion 決定讓他從牛棚出發，可是 Holloman 投得並不理想。或許是大聯盟層級的打者果然跟小聯盟有差，也或許是前一年大量投球導致球威下降，Holloman 該季前 4 場出賽、後援登板，累積 5.1 局投球就被打 10 支安打、送出 3 次保送、掉 5 分，差那麼一點就要被棕人下放到小聯盟球隊。
但在這過程中，Holloman 都認為自己應該要擔任先發投手才對，而不是牛棚投手。他認為在小聯盟大多擔任先發角色的他，只要能夠獲得先發登板的機會，回到熟悉的職位，便能發揮出比較好的水準。
不過有經常在看棒球的人都知道，職棒並不是那麼運作的：怎麼可能讓一個連後援任務都沒辦法把握的投手，獲得拔擢、取得擔綱先發的機會？
然而，這個大家熟知的傳統，並沒有阻礙 Holloman 不斷為自己爭取先發的機會。
時任棕人隊老闆的 Bill Veeck 就回憶道：「這傢伙（Holloman）真的很有個性。開季之後，他每天晚上都會去敲總教練室的門，然後問 Marion：『你什麼時候才要排我先發？』」
就算在後援崗位表現不佳、球威不若以往，Holloman 依然鍥而不捨地詢問 Marion，因為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投先發會發揮得比較好。這樣的死纏爛打最後終於見效了，Marion 似乎被他搞得有點煩，但又覺得這傢伙確實有高昂的鬥志，所以還是點頭答應，也算是一個讓 Holloman 閉嘴、不要再去煩他的辦法。
運氣值爆表的無安打比賽
1953 年 5 月 5 日和 6 日，跟棕人隊差不多爛的費城運動家來訪作客，要跟棕人打一個 2 場的系列賽。老闆 Veeck 認為，雖然 Holloman 開季的投球內容不好，就實力上可能尚未達大聯盟先發投手的水準，可是既然 Marion 都已經同意讓他試試看，他亦展露出「說什麼都要先發」的超強決心，不如就給個機會，安排他在對手剛好是弱隊運動家的時刻先發。
「否則的話，我們可能還要繼續聽他一直要求先發，直到耳朵長繭吧。」Veeck 說。
5 月 6 日、2 連戰的第二戰，就是 Bobo Holloman 大聯盟生涯初先發的日子。那天晚上天氣並不好、陰雨綿綿，加上對戰組合是美聯 2 支最弱的隊伍，所以看台上的觀眾稀稀落落，只有 2473 人，但 Holloman 接下來所做的事情，讓這 2473 人一同見證了一個現代棒球史上的「第一次」，留下難忘的回憶。
每局上場投球前，Holloman 都會在走上投手丘的途中，在沙地上畫出 N 和 G 這 2 個字母，代表著他的妻子 Nancy（N）和兒子 Garry（G），希望能帶給自己一點激勵和面對挑戰的力量，而那天他的妻兒也都有來到現場為他加油。
家人帶來的力量也許真的有幫助，就跟 Tyler Gilbert 在多年後投出無安打比賽的當天，他許多家人親戚都在現場觀戰一樣。這力量可以是指提升選手投球的信心和勇氣，也可以指增加選手的球運，因為那場比賽 Holloman 的運氣也非常好。
幾乎每場無安打比賽、完全比賽，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防守美技，比如 Steven Souza Jr. 在 Jordan Zimmermann 無安打比賽的超強跳接、還有 DeWayne Wise 在 Mark Buehrle 完全比賽的撞牆接殺等等，也會有那種差點就要形成安打但最後沒有的運氣球。但 Holloman 的案例更極端，他似乎是把畢生的運氣和隊友的防守支持，都用在了這場先發上。
Veeck 在他後來出版的自傳中，就有生動地描述那場比賽的大致賽況，捕捉下 Holloman 生涯初先發就投出無安打比賽的重要時刻和特殊性：
「Holloman 投的每一顆球幾乎都被打得紮實，但那些球怎麼飛、怎麼滾，就是會找到棕人球員的手套。那天晚上非常炎熱潮濕，不利於飛球飛行，所以很多看起來應該要飛出全壘打牆的深遠飛球，最後都在全壘打牆前落下被接殺。」
「當 Holloman 看起來累了的時候，天空就會忽然下起短暫陣雨，讓裁判不得不暫停比賽，好讓雨勢暫歇再恢復開打，而 Holloman 就可以利用這些暫停來喘口氣，獲得體力的回充。」
「Allie Clark（運動家右外野手）打出一記左外野的大號飛球，球直到最後一刻才從標竿左側旋出變成界外；另一球是突襲短打，眼見就要變成內野安打，但也是在最後一刻滾出邊線。」
「我們棕人隊當天的防守非常優異，球賽直到後半段，仍然沒有人能從 Holloman 手中敲出安打。8 局上的最後一個出局數，就是靠著 Billy Hunter（棕人游擊手）的精采守備完成，他在二壘後方撲下一記難度很高的滾地球，接著再擲出精準的快傳，完成刺殺。」
賽後 Holloman 也稱讚 Hunter 的美技防守，說道：「要不是 Hunter 在第八局的那個超群守備，我不可能完成無安打比賽。那是我這輩子看過最厲害的防守動作。」
第 9 局，Holloman 上演超大劇場，一上來就保送前 2 名打者，但他讓運動家第二棒 Dave Philley 掃出雙殺打，形成 2 人出局三壘有人的局面；接著他又保送了下一名打者，因此必須面對該季運動家全壘打數第二多的打者 Eddie Robinson。
Robinson 逮中一顆沒怎麼下墜的曲球，掃成邊線附近的強勁平飛球，如果落在界內，肯定會成為運動家團隊的第一支安打，但那球跟那天運動家許多強擊球一樣，最後都旋到了界外區，距離邊線只有幾公分而已。下一球，Holloman 再投 1 顆曲球，這次 Robinson 打成直朝一壘手而去的滾地球。
「9 局上 2 出局，運動家打者掃出沿著一壘邊線的強勁滾地球，但直朝著我們的一壘手 Vic Wertz 而去。比賽就此結束，Holloman 投出可說是棒球史上最神奇的一場無安打比賽！」Veeck 寫道。
一戰留名
Holloman 成為現代棒球史上第一位，在生涯初先發就投出無安打比賽的球員。在他之前，有做到過這件事的人，得追溯到現代棒球以前的 19 世紀：1891 年美國協會聖路易棕人隊的 22 歲投手 Theodore Breitenstein，以及 1892 年同樣也是 22 歲的國聯辛辛那提紅人投手 Charley Jones。不過 1893 年以前的棒球，連投手丘到本壘板的距離都跟現在不同，所以實在很難相提並論，所以才會區分 Holloman 是 1901 年現代棒球之後的第一人。
此外，這也是棕人隊史自 1917 年 Bob Groom 之後的首場無安打比賽。
Holloman 賽後把這場無安打比賽的功勞，全歸給了隊友和教練，他感激地說道：
「昨晚要是沒有我身後那 8 個人，我無法在歷史留名.......而且要不是總教練 Marion 願意信任我，我連上場先發投球的機會都沒有。畢竟大家都知道，我之前在牛棚的成績不是特別理想。」
除了投出無安打比賽，Holloman 那天在打擊區也繳出亮眼成績單，3 打數 2 安打、打進 2 打點，而受訪時他也不忘提到自己在進攻端的好表現：「我其實也是個很不錯的打者。」（Holloman 大聯盟生涯 22 打席，就只擊出那 2 支安打，可見他真的是把投打兩端的所有運氣都集中到了那場比賽。）
點頭答應讓 Holloman 先發的 Marion，賽後亦不忘美言幾句：「他（Holloman）用成績向我證明，他確實如他自己所想的那麼好。我們很開心他之前願意那樣不斷地煩我、請我給他先發的機會，他不尋常的堅持帶來了好的結果。」
此前，棕人隊史上已經出現過一些很特別的人物，像是侏儒球員 Eddie Gaedel、也有獨臂外野手 Pete Gray，而 Bobo Holloman 大聯盟生涯初次先發就投出無安打的壯舉，傳奇性也不亞於 Gaedel 和 Gray。
可惜的是，Holloman 的成功和名氣是名副其實的曇花一現，他的好運感覺都在那場無安打比賽一次用光了。接下來 4 場先發，Holloman 有 3 場連 3 局都投不完，等到 7 月時，他的戰績只有不理想的 3 勝 7 敗。沒過多久，他就被貶至牛棚，然後在 7 月結束前就被棕人隊放棄、賣到小聯盟球隊，結束他短暫的大聯盟之旅。之後，Holloman 再也沒有於大聯盟投任何 1 球。
Holloman 只在小聯盟再投 1 年，就告別了職業賽場，總計他在小聯盟一共留下 118 勝 80 敗、防禦率 3.57 的成績，並於大聯盟寫下 65.1 局投球、3 勝 7 敗、防禦率 5.23 的數據。
雜魚也有被永遠記得的可能
高掛球鞋後的 Holloman 才 30 出頭歲，他回到家鄉喬治亞州，做過很多不同的工作，包含卡車司機、機械器材公司的領班、高爾夫球球員，另外也兼差當過少棒球隊和高中美式足球隊的教練。
他也曾度過一段低潮期，因為不滿球員時期手臂過度操勞，使他無法延續棒球生涯而感到憤懣、失志，靠酒精度日。所幸最後在家人支持下，他克服了酗酒問題，並在 1974 年轉往廣告事業，成立以他自己和妻兒為名的 BoNanGa 廣告公司，同時兼任金鶯隊在喬治亞州地區的球探。
後來 Holloman 也曾參與幾次大聯盟球隊舉辦的老球員日，直到 1987 年因心臟病發驟逝，享壽 64 歲。
雖然 Holloman 的大聯盟生涯只有不到一個完整球季的時間，他職棒生涯最風光、最為人所知的巔峰時刻，也就只有那場運氣成份極高的無安打比賽，但要不是他當年展現看似無可救藥的自信和厚臉皮的堅持，就不會有那場無安打比賽，而 Bobo Holloman 這個名字可能就只會是歷史上 2 萬多名大聯盟球員之中毫無記憶點的一個，不會被後世提起、記得。
棒球真的是很神奇的運動。在生涯首場先發就投出無安打比賽的投手，都不是什麼選秀狀元、也不是什麼大物新秀，而只是 2 個原本被視為雜魚、被認為未來潛力不高的球員。
當然，跟 Holloman 不同的是，Tyler Gilbert 的大聯盟生涯才剛起步，仍有機會繼續在大聯盟發光發熱，我們也期待未來他能留下那場無安打比賽以外的個人生涯記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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